殉情
一
丁杏玲就要結婚瞭,日子就在明天。可不知怎的,忽然打昨日起,她的心裡,卻變得一片亂糟糟的。
為忙活出嫁的事兒,丁杏玲已經有好多天沒上過地瞭。縫被褥,縫嫁衣,縫未婚夫吳強生的衣物,丁杏玲一坐上縫紉機,噠噠噠就是一整天;緊趕慢趕,到前幾天才總算將機子上的活兒推過瞭手。於是她就又繡開瞭枕頭。枕頭上的圖案是一對鴛鴦鳥,在一縷縷柔嫩如綠的柳條下,輕輕地戲水。圖案是爹讓小學校的民辦教師王宗習畫的,早就畫好瞭的,可就是不知怎的,自昨日把枕套從箱裡取出來往繡花撐子上一繃,丁杏玲的心,一下子就變得亂糟糟的瞭。心亂瞭,註意力就不集中瞭,繡著繡著,冷不丁就會讓針紮著瞭手,針一刺,人才一激凌,紅殷殷的血珠卻已盈盈地冒出來,好幾次,弄得瞭丁杏玲心裡好不躁氣和煩惱。近幾天,時時又要被街鄰邀去吃花桃,平日的小姐妹們,這個來送一盒子香粉,那個來送一面小鏡子,嘰嘰喳喳地鬧騰瞭一陣子,因此至昨晚睡覺時,枕頭才勉強繡成瞭一隻。今早一睜眼,媽就說:“今日哪也甭去,趕快將那隻枕頭繡起。強生晌午還要來送嫁妝呢。”丁杏玲沒吱聲,心裡說:“也真是!腦子裡到底亂啥哩?嫁妝一來就有好多事情要幹呢。”決意安下神來繡枕頭。可誰知活兒一拿上手,一望見那兩隻相依相偎的鴛鴦鳥,又禁不住在想:還有誰傢沒來邀請吃花桃?其實丁杏玲心裡清楚,全村裡隻剩王宗習一傢沒邀瞭,但就是禁不住要這般想。眼下她又琢磨:再就剩今日一天瞭,不知他傢還會不會來邀?她想她冷落過王宗習,大概他還在恨她呢。她幽幽地想著,手中的活兒便不見動彈瞭。連丁杏玲如今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的瞭,為這事也要這般地揪心?且不說這種事兒人傢邀你是情分,不邀是本分,唉,邀咋,不邀又咋?她輕輕地嘆瞭口氣,好有點兒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