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眼看著就能吃上今年的新麥瞭,寡居五十多年的外婆終究沒能挺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病痛。
匆匆趕回老傢時,靈棚已經搭起,村子裡的老老少少也都陸陸續續的趕過來幫忙瞭。九十一歲高齡的劉老先生和幾位年長者商量後,寫下挽聯:嚴父久逝慈母持傢苦寒盡,壽終永訣德澤亮節留後世。
外婆十四歲成傢,在不滿三十歲時,外公就病逝在瞭外地,丟下外祖母一個人獨自拉扯著尚未成年的四個兒女艱難度日,看盡瞭人間的眉高眼低、嘗遍瞭世上的艱辛冷暖。
在我小時的記憶裡,每年都能見到外婆養蠶、紡蠶絲、繡兔娃、豬娃和老虎鞋的情景。每逢鄉裡集會,外婆都會用一塊很大的粗佈包袱,將紅、黃、綠、蘭、粉等各色的蠶絲和繡好的鞋包裹在一起,用獨輪車推著,拿到供銷社外的集市上去擺地攤。那個年代,不像現在這樣成片成片的栽樹,為瞭采夠一天要用的桑葉,外婆每天都要跑遍周邊好幾個村子,並且要來回好幾趟。時至今日,還常常會夢到外婆手端著煤油燈,半夜裡一次次的起來喂蠶的情景,耳畔也時常會響起蠶吃桑葉發出的沙沙聲。
七十年代的農村,普遍都很窮困,端著小碗滿村子裡借鹽,提著佈口袋到處借糧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說借錢瞭。就是在那樣的境況下,外婆還時常讓我用瓢去灶房的瓦盆裡舀一瓢包谷面給村子北頭的啞巴和冷大娘傢送去。村裡來瞭要飯的叫花子,有的人傢會把討飯的往外攆,外婆總是會喊我,讓我去灶房的蒸籠裡拿半個饃,再端一碗水出來。那時候,大多數人傢都是用麩皮來喂養小狗小貓這些小動物,外婆總是用饃喂養,她常念叨的一句話是:都是活物,差也不差這一口。外婆的晚年有些癡呆,每到冬天,就會一個人,坐在村口那塊半埋在土裡的石碾上面,一動不動的註視著村口,任憑那刺骨的寒風吹亂她滿頭白發